七月未缺

【抛弃】II

　　Chapter 10
　　
　　我的人生在遇见吴世勋后就变得很混乱。以前是糟糕，现在是混乱。无止境的混乱。
　　我感觉我一直在一个巷子里奔跑，可是无论挑到哪条路，遇到的死角里都站着一个吴世勋，他半身隐藏在黑暗里，半身光明。
　　
　　我不知道警察现在没有来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还是不幸的一件事。
　　走出这家酒吧，迷乱的大街依旧热闹红火，仿佛刚才的混乱是一场梦境一样。震耳欲聋的音响杂七杂八袭击着我的耳膜，我再一次感到了迷茫与恼怒。
　　
　　我不知该往哪里走，但是我知道吴世勋就跟在我的身后，不出十米远，甩都甩不掉。
　　
　　我们两个就这样默默无声地走着，从繁华的街区走到孤零零路灯的不知名大街。我看着地上，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在不断重合却又消失不见，像是具有周期性一样，让我更加烦躁了。
　　
　　刚才那股被压下去的酒劲又来了，也许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去网吧的，我这样想着。夜间的温度有些低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　　他就这样一直跟着我吗。
　　哪怕跟着我走一晚上吗？
　　
　　随后我又想起，他是有地方可以去的老总，而我只是漂泊外乡的一只蚂蚁，随时可以被碾死而不被知道的那种。
　　
　　我感觉困了，我想，是真正意义上的身心疲惫。于是我停止了脚步，在这片寂静无人的居民区大道上，看着这些不属于我的归处。
　　
　　吴世勋脚步没停，我感觉他慢慢走近了。
　　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。
　　虽然不愿意承认，但那片气息不会撒谎。
　　
　　我们俩谁都没有开口，最先打破这片宁静的，是他的一声叹息。
　　他说，“回家吧。”
　　
　　这段时间以来，我遭受到的所有痛苦都被我悄悄藏在了心中，表面上看去，我平平淡淡，只有我自己知道，那片黑暗足以让我成为一个阴郁的人、病态的人。
　　但我该如何倾诉？我该找谁倾诉？
　　我只能憋着。某种意义上讲，我就是自己的树洞。
　　
　　可是会憋出病的，我心里清楚。这些痛苦被我牢牢的囤起来，上了锁，越攒越多，越有爆炸的趋势。而他的这句话就是一把钥匙，不带一丝犹豫的让我的痛苦瞬间如泄洪般汹涌溢出。
　　
　　一片雾气瞬间笼罩了我的双眼，我只感觉到脸上大颗滚烫的泪滴滑过的痕迹，它们崩溃的描绘着我的心情。
　　
　　我沙哑着嗓子，情绪从淡然转变成激昂。
　　“.....回家....？吴世勋.......我哪里有家？！我没有家！”
　　
　　我转过身，却发现他真的离我很近，但我现在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，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　　不用谈我现在的形象有多狼狈，我抹着脸咆哮着内心的委屈。
　　
　　“吴世勋....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家，你把我带到你那里，那我就以为那是我的家，可是你又背叛了我抛弃了我.....林爷爷的房子，我也以为是我的家，可是他不在了，房子也被扣押了....”
　　嘴角掠过一丝嘲讽...“你却说，让我跟你回家？”
　　
　　我有些气喘的喊完，心里的痛苦减轻了一些。我只觉得现在很是激动，我甚至动作都有些起伏。
　　
　　他突然一把抱住我，用他那双有力的胳膊锢住我，让我不能移动。我越是挣扎，他越是收紧，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一直重复着“对不起”。可是我却还是很难过。
　　
　　对不起....算什么啊......
　　
　　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承担起所有的痛苦，何必要这样。
　　
　　“你给我放开！吴世勋，你为什么当初要收养我，你为什么让我背书，你为什么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我，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啊.......呜呜......为什么......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.....为什么让我去扫厕所......为什么....为什么别人欺负我你却帮别人.....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......呜呜.......”
　　“我说的所有话，你听进去的就只有那句让你以为我死了吧.....吴世勋....你怎么能这么狠.......”
　　
　　感觉到那份痛苦变得五彩斑斓起来，取而代之的有委屈、羞耻、不甘、绝望.........
　　
　　我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，我感觉自己的嘴已不由自己的大脑来掌控了。
　　
　　以至于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让我产生了一丝穿越的想法。
　　因为我醒来时，看到的是在林爷爷别墅里看到的光景。我房间里那片熟悉墙、摆设，它们都在那里，一动不动的，仿佛在凝视着我。
　　
　　我猛地坐起，我甚至以为，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痛苦都是一场梦。只要我推开门，就能看到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着早间报纸，顺便嘲笑一下我怎么起得这么晚。
　　而空气中就会有若有若无的咖啡与牛奶味，也许还能闻得到煎蛋的香气！
　　我飞速下床，走到门口时深吸了一口气。头隐隐地发疼，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变，就这样满怀欣喜的轻轻打开了门。
　　
　　真的是在别墅里面！我看到封条没有了，大片的阳光施舍在客厅，投影在地上形成了好看的图案。玻璃上的反光也是暖黄色的，一切都是那么和谐。
　　
　　只有沙发上的景象出卖了我的想法。原来这些都不是梦，原来爷爷真的走了。
　　因为吴世勋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沙发上，和这片格局格格不入。
　　
　　他的半边衣服搭在了地毯上，我只看到一床薄被子盖在他身上。他眉头紧锁，在梦里原来也这么严肃。
　　我像是被蛊惑一般慢慢走近他，屏住了呼吸蹲了下去，看着他的脸颊线条，他的睫毛，和他的嘴唇。
　　
　　眼睛下的一大片阴翳出卖了他睡得不安稳，我鬼使神差的，突然拨了拨他的刘海——因为和睫毛缠在了一起，有些恼人。
　　
　　断片的记忆正慢慢回到我的脑海里，我一片痛骂着自己的丢脸，一边却又不敢接受“回家”的现实。
　　
　　他就在瞬间睁开了眼睛，棕色的瞳眸在阳光下显得无害，只用了0.1秒就对上了我的眼睛。
　　我吓了一跳，立马准备逃开，他却比我反应更快，一把捞住我的腰坐了起来，连带着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般往沙发上倒去。
　　
　　我别扭极了，尤其是他的脑袋还在我肚子上贴着，让我很是不爽。这人反应这么迅速，我都开始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在装的了。
　　
　　“松手。”
　　“你刚才为什么在看我。”
　　
　　我俩同时开口，我却被他着实的噎住了。是啊，我刚干嘛凑那么近......给自己莫名其妙安了一个罪名。
　　
　　“你为什么不问我房子是怎么回来的？”他像是在邀功一般，抬起头来看着我。我只觉得一阵恐怖——他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咋突然这么热切。
　　见我抿嘴不说，他自己主动滔滔道来。
　　“我缴清了你的罚款，所以带你回家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这是我的家，不是你的。”我强调了这个字眼。
　　
　　他却笑笑，“我交的钱，算我一半也不为过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！”
　　
　　不过是怎么过审核的？毕竟是要和林爷爷有关系才能承担罚款。但是现在的我懒得去思考这一事情，只想着快点甩开这个牛皮糖为好。
　　
　　“吴世勋，你能不能松开？我们聊聊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亲我一口，我就松开。”
　　
　　他眨巴着眼睛，睫毛像萤火虫跳舞一样扑扇了几下。我嘴角抽搐，这人是被鬼神附身了吧。
　　
　　文/七月未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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